第一章:引論
研究背景與動機
在印度教繁複的萬神殿中,濕婆神(Śiva)以其獨特的地位與極具矛盾性的形象,長期以來吸引著學者與信眾的目光。作為印度教三主神(梵天、毗濕奴、濕婆)之一,他被賦予了掌管宇宙毀滅與再生的核心職能,象徵著周而復始的宇宙循環與終極力量 1。然而,與其職能同樣引人入勝的是其形象中的諸多內在衝突。濕婆既是無欲無求、終年在喜馬拉雅山冥想的苦行大師,卻也是與妻子雪山神女(Parvati)形影不離、享受家庭生活的居家之神;他既是舞動坦達瓦(Tandava)之舞、能以第三隻眼毀滅世界的暴怒之神,卻也是能治癒萬物、施予恩惠的「吉祥者」(Śiva)3。他以男性生殖器「林伽」(Linga)作為其最普遍的崇拜形式,卻又被視為徹底禁慾的瑜伽始祖。這些看似無法調和的特質,共同構成了濕婆神信仰複雜而深刻的底蘊。本研究的動機,便是在於系統性地探討這些矛盾的根源,並追溯其從多元起源走向統一神格的歷史進程。
文獻回顧
學術界對於濕婆神起源的探討,主要集中於兩種相互獨立但最終融合的核心理論。第一種理論將濕婆的起源追溯至印度河流域文明(Indus Valley Civilisation)。此觀點的核心考古學證據是出土於摩亨佐-達羅(Mohenjo-daro)遺址的一枚**「帕舒帕蒂印章」(Pashupati seal)** 5。這枚印章上刻畫著一位呈瑜伽坐姿、頭戴有角頭飾的人像,周圍環繞著多種野獸,因此被早期考古學家約翰·馬歇爾(John Marshall)等人解讀為「原濕婆」(proto-Shiva)或「野獸之主」(Paśupati)的早期形態。這一解讀將濕婆與苦行、瑜伽以及對野性自然的崇拜直接聯繫起來,並暗示其信仰源於雅利安人入侵之前的本土文化 6。
第二種主流理論則認為濕婆神的神格演變,直接源自吠陀經典《梨俱吠陀》中的**「樓陀羅」(Rudra)**神祇。樓陀羅被描述為一位司掌風暴、荒野與狩獵的神明,其神格極具雙重性,既能帶來疾病與毀滅,又被視為能治癒一切的「醫師之王」 7。值得注意的是,在《梨俱吠陀》晚期,為安撫其暴戾本性,「吉祥」(Śiva)這個形容詞開始被用作樓陀羅的別稱,最終在後吠陀時代的史詩與往世書中,濕婆(Shiva)徹底取代了樓陀羅,成為了這個神格的正式名稱 9。
然而,這兩種理論並非沒有爭議。學術界對「帕舒帕蒂印章」的解讀始終存在分歧。有研究者質疑印章上人像的性別,認為其細小的腰身、豐富的飾物以及頭飾上類似野牛而非公牛的角,更可能代表一位野牛女神(Buffalo Goddess) 11。此外,對人像坐姿是否為真正的瑜伽體式,以及其三面形象的真實性也存在不同意見 6。這場學術爭論揭示了一個關鍵的學術方法論問題:當面對無法被完全解讀的古代遺物時,歷史學家和考古學家往往會傾向於將其與後世已知的文化圖景進行關聯。這種「溯源性推論」在提供啟發性見解的同時,也可能因預設偏見而導致對歷史真相的誤讀。
研究目的與問題
本研究旨在透過對上述兩種起源理論的深度剖析,並結合印度教發展過程中的文獻與神話演變,探討濕婆信仰如何從兩個獨立且在地理與文化上相異的來源(印度河文明與吠陀文化)成功地實現神格的融合。此外,本報告將具體分析濕婆信仰在後續的在地化進程中,如何吸納了哪些地方性神祇與文化特質,從而形成其獨特的包容性與哲學深度。這將是一個關於宗教「梵文化」(Sanskritization)與在地信仰「融合」(Syncretism)的典型案例研究。
第二章:濕婆的雙重起源與特質
第一節:摩亨佐-達羅的「有角神」——野獸之主(Paśupati)
「帕舒帕蒂印章」是印度河流域文明留下的最著名且最具爭議性的考古遺物之一。這枚皂石印章於1928年至1929年間在摩亨佐-達羅遺址的D.K.區域被發現,其尺寸微小,約為3.56公分乘3.53公分 5。印章的中心是一個人形形象,其姿勢獨特,雙腿盤起、腳跟相對,被約翰·馬歇爾等人解讀為瑜伽坐姿 6。該人物頭戴高聳且華麗的有角頭飾,頭飾中央有扇形結構,兩側為巨大的帶條紋狀角 5。他被描繪為三面,儘管部分學者對此持懷疑態度,認為側面是其細長的耳朵 11。印章上的主要人像周圍環繞著四種大型野生動物:一側是大象和老虎,另一側是水牛和犀牛。在高台下方還有兩隻向後看的鹿,它們的角幾乎在中央交會 5。
早期學者將這個形象與後來的濕婆神聯繫起來,認為其有角形象與濕婆的坐騎南迪公牛(Nandi)相關聯,而其瑜伽坐姿則被視為印度次大陸苦行與瑜伽傳統的最早證據 6。此外,「有角神」周圍被野獸環繞,這使其符合濕婆神的一個重要別稱「野獸之主」(Paśupati)的意涵 5。
然而,針對印章的考古學詮釋並非沒有矛盾。部分後來的研究者對馬歇爾的「原濕婆」論點提出了挑戰。他們指出,印章上人像的性別可能被誤讀,其纖細的腰部、豐富的飾物以及缺乏鬍鬚等特徵,可能暗示這是一個女性神祇。更有學者指出,其頭飾上的角帶有年輪或鋸齒狀紋理,更符合野牛的特徵,而非公牛 11。這引出了另一種解讀:這枚印章可能描繪的是一位備受崇拜的「野牛女神」(Buffalo Goddess),周圍的野獸則代表她所擁有的強大力量與智慧 11。這些不同的解讀深刻地說明了在考古學中,對古代符號的詮釋往往受到後世文化與神話的影響。馬歇爾的解讀,在某種程度上,是將一個未解之謎投射到已知的印度教信仰上,從而為瑜伽和苦行傳統尋找一個古老的、非雅利安的根源。這種多重解讀的存在本身,比任何單一的結論都更能體現學術研究的嚴謹性與動態性。
第二節:吠陀文獻中的「樓陀羅」(Rudra)
與充滿考古學爭議的「有角神」不同,樓陀羅神祇的起源則有明確的文獻支持,其形象主要見於印歐語系最古老的文獻之一——《梨俱吠陀》 7。在吠陀神祇體系中,樓陀羅最初的地位並不突出,僅有三首完整的頌歌專門獻給他 9。他的名字「Rudra」源自梵文詞根「rud」,意為「咆哮」或「狂吼」,這直接揭示了他作為暴風雨之神的原始本質 8。文獻將他描繪為手持弓箭的狂暴之神,他的箭矢能帶來疾病與死亡,使人類與牲畜都感到恐懼 7。信眾對他的態度是一種「畏懼與敬畏」,必須透過獻祭與祈求來平息其怒火 7。
然而,樓陀羅的神格並非單一的暴虐。其雙重特質是其神性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除了毀滅性的力量,他同時也是一位能治癒疾病的「醫師之王」(Vaidyanatha),被認為擁有「千種藥方」,能保護信眾免受疾病與災禍的侵擾 3。這種毀滅與治癒的矛盾性,構成了樓陀羅神格的核心。
從「樓陀羅」到「濕婆」的轉變是宗教演變史上的重要里程碑。在吠陀晚期,為安撫樓陀羅的暴戾,一個新的形容詞「Śiva」(意為「吉祥」)開始被用作他的別稱 9。這個稱謂的演變,不僅是詞彙上的變化,更是一個巧妙的宗教同化與文化安撫策略。它反映了吠陀雅利安文化在面對一個強大且無法被完全消滅的本土神祇時,選擇了「軟性收編」而非「硬性對抗」的策略 15。透過賦予他「吉祥」的稱謂並將其納入主流婆羅門教體系,樓陀羅的信仰被「馴化」,並在新的文化框架下得以傳承與升級,最終成為印度教的主神之一。這一過程展示了宗教信仰在歷史進程中的適應性與包容性。
表一:濕婆神雙重起源核心特質對照表
| 特質 | 印度河文明「有角神」 | 吠陀「樓陀羅」 |
| 時代 | 印度河流域文明(約公元前2600-1900年) | 吠陀時代(約公元前1700-1100年) |
| 起源文化 | 非雅利安本土文化 | 雅利安遊牧文化 |
| 核心特徵 | 野獸之主、瑜伽大師、苦行者 | 風暴之神、狂暴者、治癒者 |
| 代表符號 | 「帕舒帕蒂印章」 | 弓箭、暴風雨 |
| 相關動物 | 大象、老虎、水牛、犀牛、鹿 | 野豬 |
第三章:兩大來源的融合與演變
第一節:矛盾特質的結合
在後吠陀時代的史詩與往世書中,來自印度河流域文明的苦行與瑜伽精神,以及吠陀樓陀羅的毀滅與風暴力量,被巧妙地整合到濕婆神一個單一的神格之中。這種融合最為具體且引人注目的體現,莫過於濕婆兩大經典形象的並存:作為靜態冥想者的**「瑜伽始祖」(Adiyogi)與作為動態毀滅者的「舞王」(Nataraja)**。
作為「瑜伽始祖」,濕婆被描繪為終年在喜馬拉雅山上的吉利娑山(Mount Kailasa)進行最嚴格的苦修 2。他被視為瑜伽科學的創始人,透過深入的冥想達到自我實現與宇宙合一的境界 16。這個形象直接繼承了「有角神」印章上所展示的瑜伽坐姿,代表著一種內在的寧靜、超脫與智慧,為所有尋求精神解脫的苦行僧提供了終極範本 6。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的「舞王」形象。在一個燃燒著火焰的光環中,濕婆以其四臂跳著狂暴的**「坦達瓦之舞」(Tandava)** 18。這支舞蹈象徵著宇宙的永恆運動,其右手上持有的沙漏形小鼓(damaru)發出創造宇宙的第一個聲音,而左手上燃燒的火焰則代表著世界的最終毀滅 18。這兩種特質在同一神格中的共存,完美地詮釋了印度教哲學中「靜」與「動」、「創造」與「毀滅」並非相互排斥,而是宇宙運作不可或缺的兩面。這兩種力量在濕婆身上達到了完美的和諧與統一 1。
第二節:從「樓陀羅」到「濕婆」的轉變
樓陀羅神祇的地位從一個邊緣、令人畏懼的暴風神,演變為印度教萬神殿中至高無上的主神,這一過程深刻地反映了宗教體系中的權力博弈與哲學升級。這一轉變不僅僅是名稱的改變,更是宗教「梵文化」(Sanskritization)的典型案例,即將地方性的、非雅利安的傳統納入以梵文經典為核心的婆羅門教體系 21。
這個神格升級的過程,在**「林伽起源」神話**中得到了最為精妙的哲學闡述 2。傳說中,創造神梵天與維護神毗濕奴因爭論誰更值得崇敬而打鬥不休。此時,一根無始無終、上窮碧落、下達黃泉的火焰之柱(林伽)出現在他們面前 2。兩位主神窮盡千年都無法找到其盡頭,最終在柱子中央現身的濕婆神面前,承認他是至高無上的存在 2。
這個神話是一個精妙的哲學寓言:它暗示了最高真理——即宇宙本體「梵」(Brahman)——是超越任何具象化的創造(梵天)或維護(毗濕奴)力量的,是無形、無限且無始無終的。通過這個故事,濕婆教派不僅確立了濕婆在三主神中的至高地位,更賦予了其信仰超越單一神格的抽象哲學意義。這一舉動使得濕婆信仰能夠同時吸引婆羅門階層的精英與普通民眾,從而在宗教體系中獲得了堅實的合法性與崇高地位。
第四章:濕婆信仰的在地化與神祇吸收
第一節:信仰包容性的體現
濕婆信仰的一個核心特徵,便是其對不同文化與宗教元素的極強包容性與在地化吸收能力 22。在印度次大陸數千年的歷史長河中,濕婆神不斷地吸收、整合並轉化來自各地區、各部落的信仰與神祇,從而形成一個不斷擴張的、極具彈性的宗教複合體 22。他並非一個從單一源頭發展而來的神明,而是一個由多個文化層次疊加而成的信仰集合。
第二節:具體在地神祇的吸收案例
濕婆神在發展過程中對在地神祇的吸收,體現在其神話、形象與稱謂的方方面面。
- 山神與自然神: 濕婆神與山脈、河流的聯繫極其緊密。他的居所位於喜馬拉雅山上的吉利娑山(Mount Kailasa),這座山本身在印度教、藏傳佛教和耆那教中都具有神聖地位 2。濕婆的一個重要稱謂是**「山主」(Girisha)**,這個名字直接由梵文「山」(giri)與「主」(isha)組成 23。這顯示了濕婆信仰在向北擴展時,有系統地將當地對山神與自然力量的崇拜納入自身的神格體系。
- 河神(恆河女神): 恆河女神(Ganga)的故事是濕婆信仰融合的另一經典案例。神話中,恆河從天界洶湧奔瀉而下,為了緩衝其巨大水勢以免造成災難,濕婆以其濃密的髮髻承接了激流,使之蜿蜒流經他的頭髮,最終分成七股聖河流向人間 2。這個故事不僅為恆河的起源提供了一個神話解釋,更將這位重要的在地河神納入濕婆的保護與施恩範疇之下,使濕婆成為恆河崇拜的核心人物之一。
- 地方部落神祇與精靈: 濕婆神被稱為「妖魔鬼怪的統帥」,他的隨從包括各種令人畏懼的精靈與惡魔 3。他常以毒蛇作為裝飾(如脖頸上的眼鏡蛇),這暗示了其信仰對古老蛇崇拜等原始部落信仰的吸收與整合 25。此外,濕婆的眾多化身,如密教傳統中的**「大黑天」(Mahākāla)與「怖畏金剛」(Bhairava)**,更是對其毀滅、威嚇神格的極致體現,吸收了大量地方性與非主流的元素 4。
濕婆神的外在形象本身就是其複合性本質的具象化呈現。他的身體被塗滿骨灰(苦行者的標誌),脖頸因吞下毒藥而呈現青黑色(體現其犧牲與救世的善行),髮髻中流淌著恆河(象徵對自然力量的收編),身纏毒蛇(代表對原始部落崇拜的整合)2。這些視覺符號並非隨意組合,而是每一個歷史與文化融合事件的具體記錄。當信眾注視濕婆神像時,他們所見的其實是一部濃縮了數千年來,從原始崇拜到主流哲學、從地方信仰到泛印度教的宗教演變史。
第三節:千名與化身(Sahasranama)的多樣性
濕婆神擁有多個名字,這些「千名」(Sahasranama)並非簡單的稱謂集合,而是其信仰融合歷程最有力的證明 1。每一個名字背後都代表著一個特定的文化脈絡、一個被吸收的在地神祇,或一個重要的神話事件。
表二:濕婆神「千名」與在地化來源表
| 名字(梵文/音譯) | 名稱含義與來源 | 代表的文化特質 |
| Nataraja / 舞王 | 宇宙之舞的王者,代表宇宙的動態與循環 | 融合了樓陀羅的毀滅與創造力量 |
| Paśupati / 獸主 | 野獸之主,古老的動物崇拜 | 直接回溯至印度河流域文明的「有角神」 |
| Girisha / 山主 | 山脈之主,對山神的在地化吸收 | 體現對喜馬拉雅山脈及其在地崇拜的整合 |
| Nilakantha / 青頸者 | 脖頸為青色者,來自「攪乳海」神話 | 體現其為保護眾生而犧牲的慈悲屬性 |
| Bhairava / 怖畏金剛 | 可怕者,密教中的威嚇化身 | 吸收了地方性與非主流的密教傳統,象徵越界與解放 |
| Rudra / 樓陀羅 | 咆哮者,風暴與荒野之神 | 直接源自吠陀經典 |
第五章:哲學思想的整合
第一節:跨階層與哲學的融合
濕婆信仰的驚人之處在於其對不同社會階層與哲學傳統的強大整合能力。他成功地跨越了印度社會與宗教實踐中的多重界限,同時滿足了不同群體對神性的不同需求。
- 苦行者的終極榜樣: 濕婆神被視為瑜伽的創始者**「瑜伽始祖」(Adiyogi)**,是所有苦行僧(sannyasi)的終極楷模 16。他的形象鼓勵信徒通過冥想、禁慾與自我探尋來達到精神上的解脫與宇宙合一。他所代表的超脫世俗、專注內在的哲學,成為了數百萬苦行者的指引。
- 婆羅門教的最高神祇: 儘管起源複雜且充滿非主流元素,濕婆最終被主流婆羅門教接納,成為印度教三主神之一。在他的教派——**濕婆教派(Shaivism)**中,濕婆被奉為超越時空與形式的至高存在「至高梵」(Parabrahman),他既是創造者、維護者,也是毀滅者,與每個生物體內的「我」(Atman)無異 2。這表明濕婆信仰成功地融入了印度教主流的形而上學體系。
- 密教的宇宙能量來源: 在**密教(Tantra)傳統中,濕婆與其配偶雪山神女被視為宇宙能量(Shakti)的源頭。濕婆作為純粹的意識,而雪山神女作為能量的體現,兩者的性力結合(林伽與約尼)成為密教中代表宇宙創生與能量流動的核心符號 2。濕婆的狂暴化身如「怖畏金剛」(Bhairava)則被崇拜為通過「越界」(transgression)**來尋求解放的導師,其信眾會參與一些違背傳統禁忌的儀式,以模仿神祇的行為來達到精神突破 22。
濕婆神格的這種多重性與彈性,使得其信仰能夠橫跨印度社會的各個層級,從主流到邊緣,從大眾信仰到精英哲學。他既能滿足在家信徒對財富與保護的祈求,又能為尋求終極解脫的苦行僧提供冥想範本,還能為密教徒提供透過禁忌行為達到精神突破的途徑 3。這種強大的適應能力,正是濕婆信仰得以成為一種強大而持久的宗教力量的根本原因。
表三:濕婆神在不同宗教傳統中的角色整合表
| 信仰傳統 | 濕婆神角色 | 核心屬性 | 哲學概念 |
| 濕婆教派 | 至高神(Mahadeva) | 創造、維護、毀滅三位一體 | 超越時空的至高存在,與「梵」(Brahman)無異 |
| 苦行傳統 | 瑜伽始祖(Adiyogi) | 禁慾、冥想、智慧、超脫 | 通過自我探尋達到精神解脫 |
| 密教(Tantra) | 宇宙能量源(Shakti) | 原始能量、越界、狂暴 | 通過模仿神祇行為與越界來尋求解放 |
結論:濕婆神信仰的複合體本質
研究總結
本研究深入剖析了濕婆神信仰的複合體本質,證明其並非單一來源的神祇,而是一個由多種文化和神話編織而成的複雜集合體。他的神格起源可追溯至兩個獨立且遙遠的來源:古老的印度河流域文明中的「有角神」,代表著瑜伽、苦行與對自然的崇拜;以及吠陀時代雅利安人的「樓陀羅」,一個象徵風暴、毀滅與治癒的雙重神祇。在歷史的長河中,這兩個獨立的傳統在史詩與往世書時代成功地融合,形成了濕婆神格中獨特的矛盾性:他既是靜止的瑜伽大師,也是動態的宇宙舞者;他既是毀滅之神,也是吉祥與恩惠的賜予者。此外,通過系統性地吸收在地神祇(如山神與恆河女神),並在不同宗教實踐(如苦行與密教)中扮演不同角色,濕婆信仰展現了驚人的包容性與適應能力。
研究意義與貢獻
本研究的意義在於,它不僅揭示了印度教核心神祇的複雜起源與演變,也為理解宗教發展中的「梵文化」、「在地化」與「宗教融合」提供了具體的案例。它證明了神話與宗教信仰並非靜態不變的教條,而是在歷史、社會與文化動態中不斷建構、重塑與演變的活態實踐。濕婆神的信仰歷程,是人類文明史上一個關於文化交流與宗教創新的絕佳縮影。
未來研究展望
儘管本研究對濕婆神信仰的複合性進行了全面探討,但仍有許多值得深入研究的方向。例如,對不同地區濕婆信仰差異的田野調查,可進一步揭示地方文化對其神格的具體重塑。此外,探討在現代化與全球化進程中,新興宗教運動如何重新詮釋或重塑濕婆神的形象,以及其在當代社會中的角色變遷,都將是極具價值的學術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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